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斷案除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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斷案除害

梁溫看了兩眼狀紙,給身旁的衙役遞了個眼神。

衙役目不斜視,沒接收到來自梁溫的訊息。

梁溫心裏嘆氣,幹脆地將案桌上的狀紙拿起,遞到旁邊的衙役跟前:“念。”

衙役這才接過,清脆爽朗地大聲念出。

了解完來龍去脈,梁溫沈思著沒說話。

夾雜命案,怪不得這般急切。

梁溫努力辨認著狀紙上的字:“告狀人和狀告人何在?”

“皆被帶到,現在堂下等候。”

梁溫落下兩個字:“升堂。”

堂役聞訊而動,在堂鼓上敲擊三聲,衙役兩廂飼立,齊聲高叫:“升堂。”

縣衙門口聚攏大量平民百姓,伸高脖子往裏探。

大堂門口兩道身影邁入,在兩塊跪石上分別跪落。

“民女柳薇叩見縣令。”身姿直挺,只脖頸微彎,吐字清晰,透著恭敬。

“草民張衷栩叩見縣令。”嘴角擒著笑,不屑的瞟了一眼旁邊的女子。

梁溫神色淡淡,看向堂下的女子:“所告為何?”

“民女柳薇一告張衷栩罔顧王法,侵占公田,二告張衷栩強搶民女,謀害發妻,三告張衷栩瞞報人口,私自匿稅。”柳薇低垂著頭,有條不紊地道出。

張衷栩直接挺胸擡頭,怒視反駁:“一派胡言。”隨後叩地高聲道:“梁縣令,草民冤枉。這女子是我們府上請的醫女,許是給的銀錢不夠,才在此栽贓陷害啊。”

柳薇無視他的痛斥:“縣令,民女所言,句句屬實,我有人證。”

梁溫調整姿勢,饒有興味地盯著柳薇:“證人何在?”

衙役朝外喊到:“傳證人。”

又是四五道身影,佝僂著脊背,訕訕地往裏走,二話沒說直接跪在地上。

最靠邊的老人滿臉漲紅,顫顫巍巍地開口:“縣令,草民可以為柳醫女作證啊。前年草民在田上耕地,張府城南莊子上派了一群人來,張口閉口就要轟我們,說我們所種田地是他們的私田。我們真是冤枉啊,我們種的一直都是分下來的公田啊。可他們不聽,還打傷我兒,導致他不治而亡啊。”

張衷栩這才開口:“縣令,草民並不知情。我們府上的莊子並非我管,許是下面的人不老實,等我回去就料理他們。”

梁溫瞥了他一眼,又看向柳薇:“這是一罪,然後呢?”

又是一道身影向前跪走兩步:“縣令,賤民原本是張府的下人,因著做賬不錯,做了府上的賬房先生。張府和上任縣令攀上了關系,主動讓利三成來躲避納稅,明面上他們要我做公賬,暗地裏還有另外的賬本。賤民不小心走錯了地方,誤聽張大郎君和別人的交談才知張府瞞報人口,私自匿稅,差點丟了性命,多虧柳醫女的救治,這才保住一命。”

張衷栩面色猙獰了一瞬,很快便收斂:“縣令可要明察秋毫,不過一個奴才,他的話可並不能叫人信服。這奴才我有印象,他偷了賬上的銀子才被我趕出府去。留他一命已經是心慈,卻不想一時好心卻抵不住狼心狗肺的小人。”

梁溫看了他一眼,不搭言:“這是二罪,還有呢?”

話音剛落,便見張衷栩怒然起身:“縣令,草民說了,這不過是他們的合謀,目的就是為了敲我們一筆。”

梁溫被他吼的頭疼,看向了旁邊的衙役。

衙役這回懂了,走到張衷栩跟前伸手將他壓跪在地上。

梁溫這才不鹹不淡地道:“公堂之上,還是肅靜點的好。”

柳薇看著張衷栩的動作,嘴角洩出冷笑:“這第三罪則與民女有關。五年前民女與姐姐柳惠逃難路上分離,柳惠初到豐澤縣便被張衷栩看上直接強娶回府,不到半年人便沒了,僅僅過了半月,張衷栩便重新娶了妻子。”

柳薇話落,她旁邊跪著的女子擡頭,淚流滿面,白皙的臉上滿是疤痕。

“縣令,賤民是夫人的大丫鬟,當年夫人被上面的官員看上,張大郎君便主動將人交了出去,夫人回來之後不甘其辱與張大郎君爭辯,不小心說漏嘴要將他告官,將這些年他的所作所為公之於眾,張大郎君惱羞成怒將夫人推下池塘,溺斃而亡。”

張衷栩冷哼一聲:“縣令,賤內姓李可不姓柳,我家族譜上記載的可是張李氏,而不是張柳氏。”

張衷栩破開衙役的禁錮,再拜:“縣令,柳醫女請來的這些個證人只是口頭上的說辭,卻並沒有實證。要我來說,我還要告他們圖謀不軌,欲陷害於我。”

漏洞百出,拼湊不出完整的事件。

但其實很好驗證他們口中的說辭是否真實,關鍵就在於張家田地面積,賬本以及柳惠這個人。

梁溫聽完,視線在堂下逡巡一圈,眾人神色各異。

心裏思索,這案件雙方各執一詞,這證據得她自己來找。

朝身旁的衙役招手,在他耳側輕語。

衙役驚詫地看著她,最後低頭退下。

縣衙安靜下來,大門口處的喧囂便愈發明顯。

梁溫整理衣擺,退出公堂,身後還跟了一名衙役。

“先別跪了,候著吧。”話音落下,身影便消失在公堂。

堂下跪著的人都有些莫名,以往斷案可沒這章程。

門口擁堵的百姓張望的更加起勁,嘴裏竊竊私語,不知這縣令是怎麽回事,不趕緊斷案,還直接離堂了。

柳薇也不知梁溫這般是為何,但她莫名覺得,此番不會白來。

兩刻鐘後,便來了傳話的衙役,身後還跟著好幾名獄卒。

柳薇等人被分散帶走,張衷栩被帶走時臉色大變,嘴裏吵嚷著冤枉。

混在百姓裏的一個壯漢見狀,不做聲的跑了。

張府門外,那個壯漢從角門而入,一路直沖書房。

“員外,情況有變,郎君已被獄卒抓了。”

張員外拍桌而起:“什麽?”

張員外心頭一緊,目光落向角落裏的堆積的畫卷,隨即負手而立。

他收回目光,眼裏露出陰桀:“我便去瞧瞧,看看咱們鐵面無私的梁縣令是怎麽斷的案。”

張員外走後,幾道身影從窗外掠進。

梁溫去了縣丞衙,唇邊飲著清茶,分毫不看行禮作揖的縣丞一眼。

縣丞等的額頭冒汗,實在摸不清楚了這新上任的縣令。

屋裏的門沒關,衙役快步而來,將手中的一疊紙遞交給梁溫。

梁溫沒接,粗略地看了一眼,這才看急得向火燒眉毛般的縣丞:“馬縣丞是吧。”

縣丞的腰更彎了:“哎呦,梁明府這是折煞下官我呢。”

梁溫又給自己倒了一杯,想到張府與他之間的晦暗交易,再看他臉上一副惶恐樣,冷笑一聲:老狐貍,凈會裝蒜。

不是什麽好鳥。

“馬縣丞,識字吧。”

縣丞丈二摸不著頭腦:“這…這自然是識得的。”

梁溫看向衙役手中的紙:“那念吧。”

縣丞怔楞一瞬,隨即反應過來,接過紙張,一字一句讀出。

每多讀一個字,眼裏的凝重便多一分,聲音也不自覺沈了下來。

待讀完擡袖擦擦汗:“明府,您這是?”

梁溫指尖在桌沿摩挲:“怎麽樣?這樣理下來可清晰。”

那幾張紙上是梁溫遣人讓他們寫下的詳細的案發過程,柳薇寫下她尋找柳惠並一步步發現張府藏汙納垢的過程,那個帳房先生寫下的是接受張府公賬並被察覺追殺的過程,還有一份便是張衷栩侵占田地的過程。

洋洋灑灑十幾張,拼湊出來一個簡易版的真相。

縣丞偷瞥了她一眼,這樣的斷案方式他聞所未見。

所有細枝末節都被清晰呈現,幾份邏輯通順的證據混在一起,誰真誰假一看便知。

就連他受賄張府銀錢都記錄在上面,心思活絡起來:“梁明府,下官一時豬油蒙了心,我這就把銀錢分毫不差送回去。”

梁溫打眼掃了他一眼,不做聲,沒時間收拾他,以後再說。

梁溫想到什麽:“馬縣丞,若有人賄賂官員,侵占公田,私開賭坊,私自匿稅,多罪並犯,該如何處置啊?”

縣丞有點慌了,她這是在試探:“這……按我朝律令,當斬立決。”

梁溫接著問:“那若是幫著知情不報,為虎作倀呢?”

“自是要受牢獄之災,判刑兩年。”

梁溫心裏了然,她對這些個刑法律令一概不知,如今也只好先套套話了。

時間差不多了。

這般想著,派出去的人快步趕回,呈上來一木匣子。

沒等梁溫開口,那人便自發將其中物品取出,並從匣子底部取出一張泛黃的紙。

幾冊賬本,一張斷絕書。

那人拱手:“從張員外書房的暗室中搜出,賬本對不上,公賬是假的。”

接著道:“張衷栩院子裏有一處荒廢的屋子,已經確認過了,屋子曾經住過柳姓娘子。”

他從懷裏掏出一疊泛黃的紙張,上面記錄著張衷栩近幾年的所作所為以及張府賄賂縣衙的憑據:“這些是從柳娘子床榻軟枕下搜到的,露出了點紙邊,應當是慌張之下藏起來的,後來便沒來得及收好。”

是沒命再去收了吧,梁溫心想。

偽造賬本,草芥人命,賄賂官員,張家還真是找死啊。

梁溫心下了然,思緒逐漸清晰。

腳步聲由遠及近,門外響起恭敬的稟報:“縣令,張員外來了。”

“馬縣丞,你愛看戲嗎?”梁溫沒頭沒腦的一句將他問懵了,斟酌了一下語氣才開口:“下官願陪明府。”

梁溫再次回到公堂上,柳薇等人已經跪地候著了。

張衷栩身旁站了一位精神矍鑠的男人,留著發灰的胡須,三角吊梢眼全是精明算計。

脖頸微揚,像只正在打鳴的鐵公雞。

梁溫打眼一瞧,便知他就是那所謂的張員外。

好大的架子。

“草民張章,給縣令問好。”張員外沒正眼瞧她,只是虛拜了一下便起身。

馬縣丞坐在梁溫下方不遠處,身形懶散,還真有一副看戲的模樣。

“梁縣令,您如今可斷出什麽來了?”張員外見她不言,得意的勾起唇角,隨即又道:“斷不出來也沒什麽,畢竟梁縣令才任職不久。斷案這種事要慢慢來,哪能由著自己的性子呢。”

“既然縣令斷不出來,索性我先帶犬子回去,事後我定帶著犬子來向縣令賠罪,畢竟浪費您半日光景,我這心裏頭很是過意不去啊。”

梁溫心想,獨角戲也該落幕了。

“梁某不才,偏偏想斷斷這案。”梁溫不接茬。

張員外冷哼一聲,油鹽不進的混小子,“那就辛苦縣令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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